重温周老的教诲

时间:2020-10-10
发布者: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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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际可:
      
周培源教授生前对学生、对工作、对事业、对人民的无限热情与高度责任感永远是我们学习的典范。重温他的教诲,学习他的做人,仍感到无比亲切,给人以力量。
      这里将几件事写在下面:

题要自己做:
      在大学二年级时,周培源教授给我们讲授理论力学课。这个课是一半时间全年级200多人听大课,另一半时间分作9个小班上辅导课,在辅导教师指导下做习题。周培源教授除主讲大课外,还亲自上一个小班的习题课。 对力学专业来说,理论力学是一门主课,也是较难学的课。除了要求较好的数学基础外,推理严密,应用灵活,学生一时不易入门。所以高年级同学传来一种说法:“什么是理论力学呢?就是听讲明白做题不会的课。” 
      周培源老师多年讲授理论力学课,对这一点深有了解。他要求同学认真听好课,在做题前认真复习掌握好基本原理。一次上大课时,我们注意到他一会儿换一副眼镜往教室后面坐坐。下课了,他宣布:“坐在后面角上的两位同学留下,别的同学下课。”后来我们得知,留下的两位同学被老师严厉批评了,原因是他们上课时交谈,没好好听讲。这件事,对全年级震动颇大,尽管那两位同学在班上学习成绩一直是一流的,周老师也不姑息他们没认真听课的行为。这就促进年级形成良好的课堂秩序,养成人人认真听讲的习惯。对于怎样做题,周老也有说法。他在大课上说:“题做多了自然就会做了。” “而且要自己做,做题好比打猎,要自己打,不要学清朝皇帝,在西苑南苑养了鹿,由太监把鹿或猎物赶到自己跟前,再去射。”周老师的这番话同学们印象很深,在40年过去后的今天,同学相聚谈起还很新鲜。这番话,使我们加强了独立钻研的精神,逐渐克服了那种一不懂,未经思考便发问,一不会做题,未经思考就去查题解的坏毛病。我逐渐体会到,学习劳动也是很艰苦的,而唯其如此,当学有所得,在学习上独立捕获"猎物"时,心理上的愉快也是难以言状的。

多昕昕别人的意见: 
      “四人帮”垮台后,科学教育界无异于获得了第二次解放。一次我去拜访周老,他谈起四人帮对自然科学和教育的破坏,谈起还需要肃清"四人帮"的流毒。并且建议我们写一篇东西,谈谈我们的看法。
参加写的连周老在内一共有3人,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数易其稿,总算有了一个初稿。每一稿写完周老从不马虎,总是从头到尾仔细推敲提出修改意见。最后,在我看来好像可以定稿了,他还是请人民日报社打印了200份,亲自寄给科技与教育界的朋友们征求意见。一封封回信寄回来,不少信不仅肯定了文章的基本论点,还提出了不少改进意见。周老都逐一亲自将这些意见汇总起来,交给我们去改。 
      在整个过程中,有几次,我对于修改后的稿子颇有点满意,试探着问周老:“这文章准备拿到哪里去发表呀?”周老似乎昕出我的意思,总是回答:“多听听别人的意见。”正是周老亲自寄出的征求意见稿,收回信件中又汲取了许多好意见,其中有钱学森先生、裴丽生先生、于光远先生、何祚麻先生、钱三强先生等人的意见。看到这些主贵的意见和补充,深深为周老认真严谨与虚心求教的精神所感动。
打那以后,我每次写文章不论大小,也尽量在发送前请人看,送给同事、学生,听听意见。然后再认真修改几遍才脱手。 
      后来,文章用“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为指导高速发展我国的科学技术”为题于1978年8月15日光明日报上,在显要位置发了。文章批判了“四人帮”粗暴破坏科学技术,阐明了科技工作中实践是检验真理标准的唯物主义观点和科技工作中群众路线的观点。这篇文章在科技界反映很好。随后,日本的《科学》杂志翻译转载了全文。

慎之又慎:
      1987年后,周老对三峡工程的宏观论证非常关心。他不顾 年事已高,身体多病还亲自到现场考察。
在这期间,曾同周老有过几次接触。每次谈话,他总是谈到三峡问题,谈到各种看法,也谈自己的看法。言谈中,充满了对国家与民族的责任感,并一再说"对像这样的工程,一定要百年大计、千年大计、慎之又慎。" 
      记得1988年春节去向他拜年时,他仍是娓娓而谈三峡工程。我对水利工程是地道的门外汉,在周老谈话时,只有听他的份,提不出多少看法。不过心中也另有所思:周老这么大年纪了,你也不是水利专家,还不如等专家们讨论定了投个赞成票算了,你这样为三峡而忙,还不是瞎操心。心里这样想,口中便劝周老:“你年龄大了,要注意身体,有空多打打太极拳。” 
      周老对我的劝说不以为然,说这是全国每一个人都应当关心的大事,而且这样大事的决策一定要充分发扬民主。通过三峡工程的论证可以为国家对重大问题的民主决策积累经验。临走,他还送给我一本有关三峡工程宏观决策的书,并嘱咐我认真看看提出意见。这本书是周老作的序,周老对书中不少作者的意见非常熟悉也十分重视。 
      记得在这次谈话中,我偶尔提起过我们系王大钧教授曾经做过一个水坝振动的课题。那是广东省的一个水坝,那个地区从来没有过大地震,水库蓄水后诱发了一次地震,而且水坝裂了缝,需作补强。这个情况,我讲的时候也不在意,过后也便忘了。岂料过了些时,王大钧见到我说,周老把他叫去了,详细询问蓄水诱发地震的问题。这件事使我非常内疚,以一位近90岁的老人对三峡工程问题的关心以及对它的关键技术问题寻根问底精神使我感动不已。我平时曾自诩是关心国家大事的,但遇到真正的像三峡工程这样的大事,表现得却有几分世故起来。自那以后,我不仅认真阅读了周老送给我的书,还阅读了有关三峡论证各方面的看法的文章。从而不仅对这项工程有些了解,而且体会到,在重大问题决策上,有各种不同意见不仅是正常的而且是好事。这些不同意见的存在与充分表达,可以使决策更正确,从而可以少犯错误。我体会到,周老所关心的三峡问题,不仅是一项技术问题,同时也牵涉到我们的政治体制的改革与完善的问题。周老作为全国政协副主席,作为杰出的科学家与社会活动家,他的目光是深远的。 

注:本文作者武际可系北京大学力学与工程科学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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